哪个妈妈嫌孩子成绩太好？哪个爸爸怕孩子不够淘气？——《比利的书》

有家长会抱怨自家孩子的学习成绩太好了，希望他不要总考高分吗？有父母因为孩子是个听大人话的乖宝宝而遗憾，发自内心地希望孩子更淘气，多惹祸吗？恐怕多数大人不会有这种想法。反而我们总是把“要乖”、“要听话”、“好好学习”、“争取好成绩”挂在嘴边，都希望孩子在学校老老实实别惹祸，希望孩子的成绩在班里拔尖儿。

但是，当孩子长大一些之后，我们中间的很多人，又会觉得孩子缺乏想象力和创造力，在学习上只有刻苦精神，却少有那种一点就透、融会贯通的机灵劲儿；我们会纳闷儿，为啥孩子什么事情都能认真去做，却没有在任何一个领域中表现出那种发自内心的热情和挚爱；我们会发现，孩子不像小时候那么爱提问了，却总是喜欢记录别人的各种观点，在网上搜索各种问题现成的答案；我们会看到，孩子也像我们一样，服从长官和专家，中庸而从众，不敢挑战权威，少有自己的主见；我们不得不承认，我们自己和社会联手，培养了一个合格的工匠，却耽误了一个可能有创见的大师……

每个人的优点和缺点，其实都是同一件事情的两个面。孩子也是如此，如果我们把孩子的“缺点”全改正了，把他的棱角全磨平了，其实也就是剪掉了他与众不同的鲜艳羽毛和搏击长空的有力翅膀。我讲两个真实的故事——

一个小男生，从小最喜欢画画，喜欢到动物园看动物，喜欢编搞笑的段子。他的涂鸦总是不拘一格，他喜欢画一些现实中不存在的、夸张荒诞的动物和植物，他不屑于学习主流的绘画技巧。上中学时，美术课上，他的美术老师看到他的作品，气愤地对他说——你这辈子也别想成为画家。这位男生一气之下，再也不去上美术课了，但他却没有停止，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，按照自己的想象力，继续画稀奇古怪的画。后来，他成为了全世界小朋友最喜欢的画家——苏斯博士。

另一个小男生，喜欢画画和编故事，但他的书写，实在是太潦草了，他的画，实在是太粗犷了，他的想法总是与老师们的要求格格不入，但却能赢得小男生们的欢呼，比如他号召：学校的地板应该换成蹦床；教室应该建成树屋；体育课应该教“枕头大战”……他被校长评价为“有史以来最难管的学生”，爸爸妈妈已经对他“放弃治疗”了。后来，这家伙居然玩出了点名堂，成为了美国著名的作家、插画家、动画电影编剧和艺术设计。他叫威廉·乔伊斯，他的作品包括《玩具总动员》、《机器人》、《神奇飞书》、《虫虫特工队》、《遇见罗宾逊一家》……

当幽默感和想象力爆棚的小特德（苏斯博士的名字）上学的时候，老师们会想，如果这个孩子能规规矩矩地认真画画，将来说不定真能成为画家呢。当比利（威廉·乔伊斯小时候的绰号）在家里和学校里搞怪花样多时，大人们会说，如果这小子能把聪明劲儿和创造力用在功课上，肯定是一等一的资优生啊。其实在我们家里，也发生着同样的故事。比如在我家，我也时常会想，如果猴儿子能认认真真把字写好，语文、数学、英语的成绩真的能明显提高呢……但是，我们必须看到这个真理——每个人的优点和缺点，其实都是同一件事情的两个面。你让孩子改掉那些缺点，他独特的创造力、超人的想象力、敏锐的观察力说不定也就消失不见了。

苏斯博士的童年故事，我们可以在《喜欢涂鸦的男孩》这部传记绘本中读到，这部书的导读也正好也是猴叔写的。而威廉·乔伊斯这个没长大的“大男孩儿”，他可等不到别人给他写传记，他要自己把童年时的故事大声讲出来，用笔画出来，给儿时的自己一个大大的奖励，也和如今的那些活泼好动、淘气难管、想象力和创造力丰富的小读者们，一起来个“Give me 5”！

于是，我们见到了这本画面不修边幅、语言不拘一格、思想不愿妥协、主人公不肯投降的，如同淘气包儿们的宣言书一般的童年回忆主题绘本——《比利的书》。从环衬开始，作者就用潦草的字迹和夸张的口吻告诉读者：这是一部“疯小子”创作的书，如果你看不下去，那就别看，我不想讨好大人。开始时内文的版面，就像小男生书桌的桌面一样乱，你看不出来到底哪里是现在的作者在讲故事，哪里是儿时的比列在涂鸦……

这个无祸不闯，凡事都不走寻常路的四年级男生，确有一些与众不同的能力。他酷爱漫画，能一整天趴在地板上看画报（注意力如此集中）。他也喜欢用图像来表达思想，数学试卷成了他玩形状游戏的画布，而算数本身却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。我们在画面中，反复见到威廉·乔伊斯的代表作《未来小子》、《神奇飞书》中熟悉的元素。作者仿佛在用这些画面来暗示我们，没有童年的淘气包比利，就没有后来的《神奇飞书》和《未来小子》。

终于有了一项活动适合比利，能充分展现他的想象力、创造力和幽默感——学校图书馆组织了一场学生自制图书的比赛。但我们已经从大赛的评分规则中感到了一丝不安，卷面整洁、拼写正确、词汇量、语法这些标准被放在前面，而内容却几乎没有权重，想象力只占了10分。比利的热情和投入，显示出他另一个方面的与众不同——在自己喜欢的事情方面，有极强专注力和热情。他做出来的书则再次证明了我们的观点——孩子的缺点有多么让人崩溃，他的优点就有多突出。

在这种评分规则下，比利的书当然无缘大奖，但有比大奖更有价值的东西——在图书馆展出的所有学生自制图书作品中，比利的书最受同学们的欢迎。对于一位“作家”，还有比读者喜欢，更值得欣慰的奖励吗？既然四年级的比利觉得自己是一位“作家”，他的创作就应该交给读者去评判。我们看到，校长在给比利的作品打分时，破格给了想象力20分，但他也给比利提出建议：“在那些丢分多的项目上加把劲，希望明年看到你的新作品。”问题来了，想象力爆棚，而语法、拼写、书写远远低于平均水平的比利，究竟是应该将工夫下在补上短板方面呢，还是进一步强化自己的优势方面呢？

威廉·乔伊斯用一连串获奖且大受全球小朋友欢迎的图画书和动画片，为儿时的那个淘气包比利正了名，出了气。但是，有多少同样在某个方面拥有才华与热情，却不走寻常路，让家长和老师头疼的“比利”和“特德”，并没有坚持自己最喜欢的事儿，而是与大人们妥协，尝试去当一枚乖孩子、好学生了呢？我们身边是不是就有鲜活的“比利”和“特德”，正在因为他们潦草的卷面、粗心的审题、糟糕的课堂纪律或是口无遮拦的胡言乱语，正在被我们训诫和修正呢？

每个家长都希望孩子勤奋用工、对知识充满兴趣，最好还能在某些方面有点小天才。可更多的时候，孩子的天才和专注，未必会表现在我们所看重的领域。当你每天教导孩子“要听话”、“好好学习”、“改掉坏习惯”、“争取更好成绩”时，我们要想一想，孩子如果要达到你的要求，将不得不抛弃什么，放弃什么。多看看孩子爆表的那些地方吧，多给他们认可、鼓励和继续发挥的空间，对于他暂时还做不好的地方，不必太纠结。一百分能代表什么？破格得到的二十分，更能成为一个好故事。

《比利的书》，[美]威廉·乔伊斯著绘，王志庚译，禹田文化2020年2月出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