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辈的故事，孩子的梦——《大海遇见天空》

每当我们去海边时，望着一望无际的浩瀚海洋，我们都会畅想，海的尽头是什么地方？地球仪和世界地图告诉我们，太平洋虽然宽广，但也有尽头，我们的对岸就是北美洲的大陆。前年，当我和家人一起到美国西海岸旅行。我们沿着1号公路，从旧金山一路南下驶向洛杉矶。望着路边白浪翻滚的太平洋，我终于有了一种清晰的感觉，这片海的那头，就是我的家乡。

上个世纪初期，在古老的中国还贫困落后的时候，年轻的美国在传说里遍地是黄金，一些勇敢的华人先驱，带走故乡一抔土，登上一条吐着蒸汽的大轮船，横跨浩瀚的太平洋，去往一块陌生的大陆。这块大陆，也以它的宽广和苍凉、风雪和荆棘，接纳了来自东方的这些黑眼镜、黄皮肤，勤劳朴素的人们。他们在这篇土地上繁衍生息，逐渐融入这里的社会和种族。直到今天，在旧金山、在洛杉矶等西海岸大城市，都有华人聚居的唐人街，有第三代、第四代的移民，不少年轻人是有着一半或四分之一、八分之一血统的华夏后裔。遥远的中国，神秘的东方，自己血缘的一部分根脉，就保留在家里的几件老物件当中，保留在一点点饮食习俗当中，保留在祖辈们反反复复讲的故事当中……

《大海遇见天空》这部绘本，来自旅居加拿大的美国插画家两兄弟特里·范和埃里克·范，简约跳跃的文字，细腻浪漫的图画，将一个少年的梦，描摹得栩栩如生。有人说在其中能看到大卫·威斯纳《海底的秘密》的影响，有人说作者在向莫里斯·桑达克的《野兽国》致敬。猴叔觉得，这个故事中特别吸引我的，其实是它飘渺如烟的中国元素，以及籍此寄托的移民后裔的寻根情结。

主人公小男孩儿费恩清晰地记得爷爷的音容笑貌：在书房里，爷爷边摆弄桌子上的小物件，边给自己讲那些神秘的故事。我们看画面中的爷爷，三缕山羊胡，中国老人经典的慈祥面庞；立领对襟纽袢的中式上衣，说明老人一直保留着一些华人的习俗；圆沿旅行帽，桌上放着烟斗，又显示出与老人与这片新大陆的融合。老人随手拾起桌子上的海螺、鲸鱼、巨嘴鸟，给孙子讲着故事。这些故事里，既有神秘辽阔的大海，也有古今中外的童话和故事，也一定会有出自爷爷故土和民族的传说。

接下来，小男孩儿告诉我们，爷爷已经不在人世了，“如果他还在人世，现在也九十岁了。”但爷爷的书房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，旁边的书架上还摆放着爷爷曾给孙子读过的老书，其中只有一本可以看清书名——《金鱼》。小男孩儿经常到这里来摆弄爷爷留下的小物件，回忆爷爷讲过的那些故事，同时，他也没有忘记，他和爷爷的一个约定。

既然今天是爷爷说的“出海的好日子”，那就自己动手造一条船吧。小男孩儿戴上爷爷的圆沿旅行帽，用各种废旧物品搭建了一条小帆船。读者都能看出来，这条小船并不能下海，这是一个孩子给自己建造的做白日梦的秘密基地。在这条简陋的小船中，小男孩儿睡着了，做了一个出海的梦。在梦中，他遇到了一条巨大的金鱼，到达了几处爷爷曾经讲过的、神奇的地方，最终来到了海的尽头，与天空相遇的地方。然后，就是本书的高潮——大音希声，作者没有再用任何语言来形容眼前的景色，而是连续三幅无字的跨页，将解读的角度和幻想的空间全部留给了读者。

在这个大海与天空相遇的地方，小男孩儿看到了爷爷曾给自己读过的《白鲸记》、《金银岛》、《海底两万里》中的画面，也看到了爷爷讲过的中国龙，或许还见到了爷爷当年背井离乡、远渡重洋时乘坐的那条大轮船。最后，他在月亮上仿佛见到了爷爷的面容。爷爷去了哪里？或许就去了这个海天想接的地方，或许回到了大洋彼岸的故乡。

当妈妈的声音将小男孩儿唤醒，我们发现，妈妈有着黑色的长发和东方的面孔，再看看扉页上的画面，原来全篇说的“爷爷”，其实应该是费恩的“姥爷”。当然，这个两个词对于我们中国人是泾渭分明的，对于生长在大洋彼岸的三代移民后裔，可能已经模糊不清了。但妈妈的一句话让我们知道，一些东西从未断绝，还会继续传承下去——“我煮了爷爷以前最拿手的饺子”。

我们可能说不清楚，儿时听祖辈们讲的那些童话故事，对我们的一生有多么重要的影响，如何塑造了我们的性格和思维方式。每个民族的智慧与知识，也都在一个个老爷爷老奶奶给孙子孙女们讲的故事中，一辈辈传递下去。我们要向百年前勇敢勤劳善良的祖辈们致敬，他们让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，在大洋彼岸熠熠发光，代代传承。

《大海遇见天空》，[美]特里·范、埃里克·范著绘，朱墨译，禹田文化暖房子绘本馆2019年10月出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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