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饼为什么好吃？中国皮儿包美国馅儿——《小星星的大月饼》

凯迪克奖，号称“绘本界的奥斯卡”，2019年的凯迪克获奖图书，包括一部金奖作品和四部银奖作品。在之前的推文中，猴叔已经和大家分享过了金奖作品，澳大利亚作家苏菲·布莱科尔的《你好，灯塔》（详见猴叔帖子《那些不为人知的“坚守者”》）。近日，猴叔又有幸读到了银奖作品中的一部，美籍华裔女作家林佩思的《小星星的大月饼》。

我们还记得，《你好，灯塔》是一部深沉厚重、波澜壮阔的力作，作者多年来痴迷于古老的灯塔及与之相关的历史和人物，几乎走遍了北美海岸的所有灯塔，体验过守塔人的生活，饱经沉淀，才推出这样一部融历史与人性于咫尺之间的绘本大作。与《你好，灯塔》相比，这本《小星星的大月饼》好像就太轻量级了，一个简单甜蜜的故事，一个略有想象力的比喻，一些亚洲风加夜空色的画面，加起来就是一部轻松愉快的绘本小品，为何会受到北美大小读者的追捧，并得到凯迪克评委们的青睐呢？一开始，猴叔还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。

反复读过几遍，又拜读了余治莹老师的导读和众多名家的推荐语，虽然对于作品的艺术特色有了更多的赞赏，但还未想明白其脱颖而出的秘密。结合作者的身份，我终于有了一点头绪。林佩思出生在纽约北部的一个华人家庭，是典型的二代移民，从小生长在美国，她也认为自己就是纯粹的美国人。但百分之百的华人基因，给了她黑头发，黑眼镜，黄皮肤，在其他美国孩子眼中，她是个亚洲人。这也就是曾经美国流行的一个带有贬义的词汇“Yellow Banana”。撇开这个词语中歧视的色彩不说，其实这个词有形象的部分，二代移民外表还是华人，但内心思维方式和理念都是百分之百的、土生土长的美国人。

林佩思是三姐妹中的老二，姐姐和妹妹都当了科学家，她却喜欢艺术，从著名的艺术家摇篮——罗得岛设计学校毕业后，她走上了图画书创作的道路。与此同时，华裔的血缘也让她对中华传统文化萌发兴趣。于是她的作品中，经常会出现一些传统文化的因素，比如图画书《狗年》和《鼠年》。这部《小星星的大月饼》就用上了中秋节吃月饼的习俗，还有一点点天狗吃月亮传说的影子。我猜，大概在北美读者眼中，这个故事看起来很“中国”。

与此同时，作者的儿童观和育儿观却是标准的美式理念。比如对儿童天性的高扬，给孩子更多的自由空间，尊重孩子的发育阶段等等。这本关于月饼和月亮的绘本，也来源于她和女儿对中秋节习俗的共同学习。年幼的女儿对于中秋节最大的兴趣点就是“吃”，也就是吃月饼。女儿的一句话，启发了妈妈的灵感——“（月饼）就像真的月亮一样！”

于是，有了故事中的小星星母女俩，妈妈烤了一个黄黄的、圆圆的、亮亮的大月饼，也就是天上的月亮，小女儿看着实在眼馋，于是忘了妈妈嘱咐的“没有妈妈的同意，不可以偷吃”。每天夜里她偷偷地溜过去，咬上几口，吃掉细细的一个边缘。于是大月饼，就一夜夜地由圆变扁，变成小月牙，这也就是天上的月亮从盈到亏的过程。直到完全吃光，一点不剩了，妈妈才发现。她没有批评女儿，而是笑着带着女儿一起制作又一个黄黄的、圆圆的、亮亮的大月饼，于是月亮就又圆圆地高挂在天空中了。

或许在我们中国家长看来，这个馋嘴小女孩儿偷吃月饼的故事，好像少了点什么。对，少了正面教育啊！孩子不听大人的话，管不住自己的嘴馋，夜里溜下床偷嘴吃，吃光了妈妈不让她碰的大月饼——这样的孩子，不是应该受到大人的批评吗？妈妈一句话不说，高高兴兴地带着娃又烤一个大月饼，然后再默许她一次次偷吃，这是什么教育导向呢？

黄皮肤的主角，中秋节吃月饼的习俗，这些都是这部作品的“中国皮儿”，这部作品真正的“馅儿”可是美国味儿的，那就是作者传达的儿童观和育儿观。我们知道，小孩子最原始的欲望，就是吃。欲望是驱动孩子成长的动力，满足孩子吃东西的欲求，就是在帮他们培养安全感，也会成为孩子健全的、自信的人格的一部分。“吃饱”之后，还有亲密关系的需求，比如妈妈的陪伴，还有玩儿的需求，比如自由地探索。然后，在很久之后，才轮到规矩和界限登场，比如什么东西不能碰，什么东西不能吃。再之后，才轮到自控力的形成，比如明明能吃且好吃的东西，你要忍住诱惑不去吃他。

所以，孩子忍不住忘了妈妈的警告，偷偷吃了妈妈美味的大月饼，这在美国家长眼里，或许并不是一件需要上纲上线的事情。孩子就应该是这样的，吃了就再烤一个，烤完有可能她忍不住还要来吃。在这部《小星星的大月饼》的姊妹篇《小雪的大被子》中，小男孩儿克制不住的冲动就是玩耍，虽然突破了妈妈树立的规矩，踩坏了妈妈缝的羽绒被子，但妈妈也没有批评他。这就是大人对孩子天性的理解和尊重，在此基础上才能谈到引导和教育。

或许这就是林佩思创作的绘本的魅力，美国的读者看到浓浓的中国风，又能感受到与他们的理念相契合的精神内核，中国的读者感受到熟悉的中国味儿，又能在幼儿观和育儿观方面受到冲击和启发。因此，这部轻松愉快的小品式绘本《小星星的大月饼》，才能够赢得凯迪克银奖如此殊荣。

《小星星的大月饼》，文图[美]林佩思，翻译赵伟轩，中信红披风2019年8月出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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